编者按:每年6月9日的“国际档案日”是传播档案文化、赓续历史记忆的重要窗口。今年“国际档案日”主题为“请听档案说”。6月7日、8日,香山书院与中山市档案局、中山市档案馆、中山市地方志办联合举办活动,通过香山文化主题讲座和档案展览等形式,让公众近距离了解档案,感受档案背后的故事,揭示其现实意义和当代价值,不断增强文化自信,赋能文化兴城。
在香山书院藏书阁,皇皇巨著《广州大典》赫然陈列,镇守着一方历史风华。
《广州大典》中的“广州”主要指清代广州府的辖区范围,包括今天的广州、佛山、中山、珠海、江门、东莞、深圳、香港、澳门等多个城市的全部或局部地区。《广州大典》是全面展现岭南文化精髓的集成之作,全套丛书依经、史、子、集、丛五部分类,共520册,上至天文地理,下至诗词歌赋,涉猎范围极为广泛,是岭南文化大家庭的共同记忆。
6月7日,广州大典研究中心文献整理研究部副部长、副研究馆员、澳门大学历史系博士赵新良亲临香山书院,以《广州大典》古籍编和民国编所涉及的香山档案文献为对象,与市民读者一起探讨香山县档案文献的重要作用,揭示档案文献与地域文化研究的互构关系。

回到历史现场
为香山文化画像
作为广州地区大型地方文献丛书,《广州大典》与香山文化及档案文献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,对这些档案文献进行研究,既能深化对香山文化的认知,又能拓展《广州大典》系列研究的广度与深度,为岭南地域文化研究提供新视角。
赵新良结合研究成果,总结了香山文化的多维特质,描绘了香山文化的立体画像。他认为,香山文化具有开放包容、敢为人先、崇文重教、宗族聚合、华侨认同等特点。

香山地处珠江口西岸,自唐代起便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。明代澳门开埠后,这里更成为中西文化交流的前沿。“以海为田”的生存智慧,孕育了香山人勇于拥抱海洋的开放基因。到明清时期,香山商帮纵横广州、上海及东南亚,加上中国首位西医黄宽、近代留美先驱容闳等人物的涌现,更印证了这片土地对多元文化的吸纳力。
在中国近代历史中,香山地区敢为人先的革新精神贯穿始终。晚清实业家唐廷枢、郑观应等引领洋务运动,郑观应在《盛世危言》中提出的“商战”思想,成为近代中国经济思想的先声;民国时期,先施、永安、新新、大新“四大百货公司”的创始人皆出自香山,重塑了中国商业格局。在政治领域,孙中山与“四大寇”的革命活动、唐绍仪等政治家的实践,更彰显了香山人“突破传统、勇于革新”的精神底色。

尽管地处岭南边陲,香山的文教传统却璀璨夺目。赵新良指出,如果说明代以前尚是香山文化的孕育期,那明中后期,香山文化则异军突起,形成了若干显赫的文化世家大族,如黄氏家族、何氏家族等,香山文化进入勃兴期。进入民国时期,香山侨乡兴办学校,引入西方教育体制,培养实用型人才,为社会变革与国家发展贡献了智慧和力量。
宗族制度是香山传统社会的重要基石。明清时期,香山县的宗族组织深度参与乡村水利兴修、防卫治安等公共事务,林、孙、杨、郑等大族通过谱牒、祠堂、族规等维系内部团结,代行部分政府职能,如清代香山“四大都”宗族联合体在地方治理中发挥了关键作用。
与此同时,数以万计的香山人远渡重洋,形成庞大的华侨群体。他们一方面将西方文化、技术与资本引入故乡,推动香山城镇的近代化进程;另一方面通过侨批、宗族会馆维系血缘乡情,形成“离乡不离根”的文化认同,成为近代侨乡文化的鲜活样本。
《广州大典》与香山档案互动
揭示历史的关键细节
赵新良在讲座中指出,香山档案文献堪称岭南文化的“基因库”,其种类涵盖方志、族谱、契约、公文等。中山市档案馆藏的《明清香山档案文汇编》收录 867份档案,系统呈现了明清时期香山的政治更迭、经济活动与社会风貌;《明清时期澳门档案汇编》则以6卷宏幅,揭示了澳门作为香山一部分的历史实态。此外,民间族谱如北山杨氏、望夏赵氏等家族文献,更填补了官方记载的空白,成为微观史研究的珍贵素材。
《广州大典》与香山县档案文献相互作用,共同构建岭南文化研究的宏观与微观视角,对粤港澳人文湾区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。在《广州大典》古籍编收录的164种香山文献中,黄佐《广东通志》、黄培芳文集等方志典籍,构建了香山文化在广府体系中的坐标;《广州大典》民国编则聚焦广东地区政治、经济与社会变革,中山宪政汇编、县政府公报等文献,为研究近代香山的城市化进程提供了实证。

他举例表示,《广州大典》收录的香山籍人物著述,与香山县档案中的原始文书形成双重印证,如郑观应《盛世危言》与香山县的原始文书互相呼应,增强了历史叙事的可信度。同时,《广州大典》中的详细记录,也补充了香山县档案可能遗漏的历史细节,让历史叙事更加完整、真实,增强了研究的深度与广度。
赵新良近年整理出版的《(道光七年)香山县下恭常都十三乡采访册笺注》(以下简称《采访册》),是清朝道光年间为纂修地方志而进行的前期资料调查,记录了香山县(特指今澳门特别行政区及周边地区)的历史地理、社会生活、经济形态与文化传承等内容,是现存唯一一部关于香山县及澳门的采访册。本书不仅对原书名《澳门志略》进行了正名,还对文本内容进行了全面阐释和详细考证,纠正了前贤研究中的错误,保留了一部较为准确的“香山澳门及下恭常都十三乡史”。
赵新良表示,在《采访册》整理过程中,也面临体例混乱、内容缺漏、信息破碎等挑战。通过大量档案文献查阅、互证,以及跨文化名物的对照考证等,最终形成了现有《采访册》,为研究清中期香山地区与澳门的政治管理、人文交往及中西文化交流提供了新的确凿史料,成为近年来澳门学研究中极为重要的研究成果。
从文献整理到文化传承
在历史深处寻找走向未来的力量
“档案文献不仅是历史的记录,更是文明创新的源头活水。”正如赵新良所言,当前香山文化研究正从文献整理迈向价值阐释阶段。
中山市档案馆近年来推进文献数字化工程,建立线上目录检索系统,实现“让史料多跑路,让学者少跑腿”。同时,通过专题展览、短视频传播等创新形式,让沉睡的档案走向公众,不断激活历史记忆的当代价值。

赵新良表示,不同文献研究之间的联动也可以继续深化。例如,通过OCR与知识图谱技术,建立《广州大典》与香山档案的数据关联,深化人物、事件、产业等多维度研究;系统梳理海洋经济与文化交流,剖析华侨在广东近代化中的双重角色,强化研究深度与广度;抑或融合社会学、经济学方法,探讨传统基层治理模式对现代乡村振兴的启示,挖掘历史智慧的当代价值。
从宋代建县到湾区时代,香山始终以海纳百川的姿态,在历史浪潮中书写着开放与创新的传奇。在数字化与全球化交织的今天,我们与档案文献的对话,或许只是翻开了这部时空大书的一角。还有更多故事,仍在时光深处等待被发现,被讲述,被传承。这也正是在“故纸堆”里发现“新世界”的意义:让过去与现在相遇,在历史深处找到走向未来的力量。
编辑 陈雪琴 二审 韦多加 三审 向才志